國家急需有文化的人
1952年6月12日,教育部發布《關于全國高等教育學校一九五二年暑期招收新生的規定》,不久后的8月15-17日,第一次全國統一高考舉行。“解放初期,我國文盲率較高,國家急需有文化的人,當時國家動員所有的高中畢業生和同等學歷的學生都參加高考”。胡先生出生在普通農村家庭,家里并不富裕,“一年中有半年時間都只能吃紅薯”,1948年底曾中途失學在家,為了能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他借高利貸復學重返學校參加了高考。
同學們都非常珍惜這個學習的機會
1952年9月,胡先生從四川南方輾轉數日來到了蘭州大學。“攻讀化學是根據國家需求而分配的,當時完全談不上說什么興趣,對化學的興趣都是隨著后面研究地逐漸深入之后發現的。”
到了蘭州,生活環境是極其艱苦的,“當時蘭山上不僅不長樹、連草都沒有。當時女同學是4人一間宿舍,而男同學是28-32人一間宿舍。”最大的問題是飲食不習慣,“一個學生一個月只能領2斤的米,這個情況一致持續到了改革開放之前”。
雖然環境艱苦,但是當時的同學們都非常珍惜這個學習的機會,覺得能有上大學的機會太難得了。“冬天零下20多度上晚自習,經常沒有爐火,但這絲毫沒有擊退大家學習的積極性,甚至晚上10點熄燈以后,大家就轉移到了路燈底下學習至深夜12點,很多人的耳朵、手腳都凍出了凍瘡”。時至今日,胡先生依舊對那時候同學們的學習熱情印象深刻。
胡先生來蘭大之前,受條件所限所學的化學基礎知識比較單薄,大學期間同時兼著團干部和班長,比別的同學們學習的時候更少,因此下定決心在勤奮的基礎上效率要比別人更高一些。
我們的價值觀就是國家至上
1956年,胡先生分配留校工作。“當時同學們的工作都是分配的,不談價錢。為什么不談價錢呢?大家覺得工作的機會也難得,有工作已經非常不錯了,所以都是非常高興地接收分配。我們的價值觀就是國家至上。”
由于當時化學系新留下的青年教師沒有分配住房,胡先生和工人王師傅一起住在化學樓角落的燃燒室。王師傅年級較大,每天需要打掃1-4層,十分辛苦。胡先生主動提出幫他打掃1層,并借此機會晚上偷偷進入實驗室做科研或者到資料室查閱相關文獻。無設備、無經費,就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胡先生選擇了當時國內外研究極少的反相無機薄層色譜和反相紙色譜作為研究課題。最終,在持之以恒的研究工作下,胡先生在國內外學術刊物上發表SCI論文400余篇,先后獲部級成果獎勵6次,連續多年入圍“高被引學者”榜單。
我試講了三次才過關
留校后的胡先生從助教干起,按照當時的規定是沒有上課的資格的,主要是批改實驗報告、輔導答疑。六年助教時間,胡先生全天和學生在一起,和學生打成一片,跟著學生一堂不落地聽了所有的課,“包括有機、無機、物化、分析等等,這改變了我們教師的知識結構”。本著對學生負責的態度,當時實行著“老中青三結合”模式,通過師傅帶徒弟的辦法給同學們上課,每節課之前都必須要討論、要備課。
成為講師之后,胡先生依然沒有上講臺授課的資格,需要通過課程試講得到老教授們和同學們的認可才能授課。“我試講的時候,教研室里所有老師都來聽課,當場提問,我試講了三次才過關”。胡先生一生秉持著“教學科研必須相結合”的觀點,主張新入職教師上講臺前必須先選修教育學、心理學等知識。自己更是身體力行,將自己的科研成果放入教學、編入教材。
這些事情是正確的、是國家需求的,就不怕被罵
當時分析化學課程講的主要是重量分析、各種滴定分析。胡先生留校后,認為儀器分析十分重要、是個未來的方向,提出開設儀器分析課程。學院的老先生們普遍不贊成,最后提出“胡老師說要開這個課,那就他自己上去”。當時的化學系只有一臺原子吸收光譜和一臺比色計,沒有其他任何儀器,還沒有課程的教材。胡先生經常備課到半夜,不斷探索、自編教材。最終,儀器分析課在胡先生的推動下開了起來。
改革開放初期,時任化學系副系主任的胡先生鼓勵青年教師在國外期刊發表文章,任校長之后更是把這一做法推廣至全校。“學校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反對這件事”,很多老師的不解、反對、甚至唾罵。漸漸地,發表文章的人增多了,反對、唾罵的人減少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1992年、1993年連續兩年,蘭州大學發表的SCI論文數量名列全國第三;1995年,在美國《科學周刊》評出的中國最杰出13所大學榜單上,蘭州大學位居第六。
胡先生擔任校長期間,曾破格晉升91名35歲以下教師為高級職稱人員,這與當時“提職加薪就是資產階級法權”的觀念完全背道而馳。胡先生再一次招來了不滿、反對和唾罵,甚至有位老先生將口水吐到其臉上”。但是胡先生堅持下來了。時至今日,當時破格晉升的91位高職人員中,已經產生了4位院士。
成立管理科學系時,大家都反對,“認為我們的干部已經夠了,搞管理干什么”。胡先生認為,“當時的干部大部分都是從部隊下來的,素質很好,但是誰也沒學過現代管理,要實現四個現代化就必須要懂現代管理。”最終,1987年,蘭州大學管理科學系成立,成為在全國范圍內第一個辦管理班的高校。
胡先生說:“我的思想很簡單,我認為這些事情是正確的、是國家需求的,就不怕被罵,要對得起未來、對得起子孫后代。”
各領域各單位都有優秀的蘭大人身影
新生入校時的一句話“不知道有蘭州大學,是被分配到這里來的,”一直到現在都對胡先生刺激很大。胡先生下定決心要提高蘭州大學的知名度。
經過反復的思索,胡先生總結出了以下三個做法:辦蘭大的刊物、鼓勵蘭大學者在國外發表期刊、鼓勵同學出去交流。胡先生認為,“要讓其他單位的學者將文章發表在蘭州大學的相關期刊上;要通過在國外學術期刊發表文章讓別人知道蘭州大學在做什么工作,要將中華民族的旗幟插到人類科學文化寶庫之中;要鼓勵同學們走出去,展示蘭大人的精神風貌,國內外各領域各單位都有優秀的蘭大人身影。”
學校知名度的提高在80年代尤為凸顯,標志性事件之一便是在全國赴美留學考試中,蘭大連續5年奪得全國個人或集體第一。新華社記者屈維英專門撰文《蘭大為何“狀元”多》,刊登在1986年第8期《瞭望周刊》上。
什么是“蘭大化學精神”
從1952年入學至今,胡先生就一直堅守在蘭大,用實際行動詮釋著蘭大校訓和1986年3月由其確定的蘭大學風。胡先生說,“黨員要遵守《黨章》的規定,不提任何要求,要服從黨的安排,自己必須克服遇到的困難、把活干好。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鍛煉、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做出貢獻,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要做出較好的貢獻。”
正是有著以胡先生為代表的一代代先輩堅守西部、服務國家,孕育出了蘭大化學精神。談到什么是“蘭大化學精神”,胡先生這樣闡釋:“團結合作、艱苦奮斗、開放創新,就是蘭大化學精神!”
團結合作:蘭大化學也有很多不同的聲音,很多聲音還很尖銳,但是凡是集體決定的事情,大家都無二話、非常一致。哪怕再有分歧,各研究所都要合作。單一學科獨斗的辦法已經完全行不通了,走不動前列。合作之后就可以發揮多學科、多技術、多智力的交叉和融合。
艱苦奮斗:化學建系的時候什么都沒有,但是走到了今天,難能可貴。這個過程中,別人花一分精力的情況下,我們花了五分的精力。在經濟欠發達地區能辦出一流學科,這才是本事。蘭大化學的這么多學者選擇留下,更有在外面求學之后回來的學者,這個就是蘭大化學長期艱苦奮斗的延續。
開放創新:越窮的地方、越要開放。創新是動力、也是生命力,對個人、對單位、對國家都是如此。因此,蘭大化學雖位處落后的地方,但是通過開放創新獲此成績,這不是墨守成規的結果。
訪談結尾,胡先生送給大家一句話:“人生是一條曲線,
絕不是一條直線,成功只有一次,曲折卻是無數次。”讓在場的每一位師生深受鼓舞、沉思良久。
人物簡介:
胡之德,男,四川榮縣人。1952年9月參加全國首次高考被錄取于蘭州大學化學系,1956年畢業留校,1977年任化學系副系主任,1983年任教授,1984年3月任蘭州大學副校長,1985年3月到1993年4月任蘭州大學校長,2009年獲全國離退休干部先進個人,2019年獲“蘭州大學堅守?奮斗杰出貢獻獎”。
文字整理:應錦川(化學化工學院2020屆本科畢業生)
圖片來源:梁娟(化學化工學院2020年新入職輔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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