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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玉遂教授在辦公室。攝影：邸利會

撰文 | 邸利會

3月的初春時節(jié)，在位于淄博的山東理工，我如約見到了畢玉遂教授——他和照片上沒有什么兩樣，身材高大，和藹親切，言語間帶著鄉(xiāng)音。

因為新實驗室還在裝修，他帶領我參觀了原來的實驗室。說實話，老舊的讓我有些意外，木門的鎖似乎已壞掉，用皮筋別著，門上貼著一張A4紙，印著四個字“隨手關門”，門外是堆積的泡沫廢料，用黑色垃圾袋包起來，碼了一排。

雖然才早上8點半，研究生們已經開始忙碌。推門進去，實驗室內略顯凌亂，紙杯中殘存著黃白色泡沫，幾塊切割的泡沫材料堆在一邊，試劑、藥品、工具混雜其間，感覺像一個未來得及打掃的泡沫戰(zhàn)場。

畢玉遂實驗室內景。攝影：邸利會

生活中泡沫這樣的東西，往往被我們忽視。可只要看一下周圍，實際上它們已是無處不在。坐著的沙發(fā)、躺著的床墊、墻上的噴涂、立著的冰箱、吹著的空調、屋頂?shù)臒崴鳌⒌缆飞系钠嚒⒌叵碌墓艿溃加兴鼈兊嫩櫽啊?/span>

泡沫如果放大了看，里面都有孔隙，要產生這些孔隙，就需要發(fā)泡劑。這么看，發(fā)泡劑這種物質，可以說是十分的基本了。

在聚氨酯泡沫行業(yè)，過去70多年來，歐美發(fā)達國家先后開發(fā)了四代發(fā)泡劑，壟斷著全球市場，掌握著下游行業(yè)的命脈。但這四代發(fā)泡劑，一直含有氟氯，都是氯氟烴物質。這些物質會破壞地球臭氧層，尋找更環(huán)保的替代品，是整個行業(yè)面臨的共同難題。

之前的四代聚氨酯物理發(fā)泡機，均含有氟氯

2002年，偶然間從泡沫材料行業(yè)得知這個難題后，一直從事有機合成的畢玉遂想嘗試一下，設計怎樣的發(fā)泡劑分子結構，在無氟氯的同時還能滿足使用方面的要求？

深入調研后，畢玉遂發(fā)現(xiàn)，過去做的四代產品，都是物理發(fā)泡劑，不參與形成泡沫的反應，而且在這條技術路線上，國外公司已經布設了強大的專利網(wǎng)，如果沿著這條路繼續(xù)走下去，做些修修補補的工作已經沒有意義。

“看了這些東西，我們覺得不能再走他們的路了，因為都有專利的保護，布局是很完善的，等于說人家已經劃了地盤，蓋了大樓，你再去人家地盤上，幫助人家去完善，從知識產權角度想，你怎么做也是人家的東西，跑不出人家的圈子”。畢玉遂說。

他決定另辟蹊徑，做化學發(fā)泡劑。

在一片空白的基礎上做研究，要面對一些困難，比如難以申請國家的相關科研經費。

“申請過經費的都清楚，在申請書上有一欄需要填寫，現(xiàn)有的研究基礎是什么，可這項研究之前沒人做過，也沒發(fā)過什么論文，研究基礎是零。” 畢玉遂說。

不申請經費，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更要緊的原因——為了保密。

隨著研究的深入，畢玉遂意識到，這項研究不僅具有重大的環(huán)保意義，而且具有巨大的產業(yè)價值，不可以隨便把想法透露出去，不能寫申請書，更不可以發(fā)論文。

“我們感覺這個東西很有價值，對聚氨酯行業(yè)很重要，對我們國家很重要。發(fā)論文要交版面費，如果發(fā)論文就等于送錢過去還告訴人家我們做了什么，這叫什么事情，不能這樣做吧。” 畢玉遂笑著說。

就這樣，只是靠著當老師的工資、朋友的資助，研究一做就是十多年。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從2002年開始思考這一難題，經過6年的理論研究，初步的想法在腦中形成了。

2008年暑期，畢玉遂的兒子畢戈華回國探親，原本訂好往返機票還要回維也納大學化學系繼續(xù)讀化學碩士，但基于發(fā)泡理論已經獲得突破，需要馬上開始試驗研究，畢戈華決定中止留學，與父親一起開始了化學發(fā)泡劑的合成和發(fā)泡實驗。

經過一年半左右的實驗，2010年的冬天，第一個樣品終于在實驗室研制成功。

為了保守秘密，從一開始，合成發(fā)泡劑的實驗只有他們父子二人參與，合成的原料要保密，合成方法要保密。畢玉遂擔心，第三方參與進來，萬一無意中說出去造成泄密，那損失就大了。

事實上，不僅是在實驗室，在中試階段，畢玉遂也做到了“滴水不漏”。中試是在山東當?shù)氐墓S完成的，而且是分段進行，最后再組裝起來，保密工作可以說做的很到位。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風聲走漏了出去。

樣品研發(fā)成功沒幾天，一位朋友告訴畢玉遂，一家跨國公司很感興趣，想檢測一下樣品。對方對新技術的反應如此迅速讓人吃驚。

原來，在和朋友的一次聊天中，畢玉遂無意中聊到自己正在做新的發(fā)泡劑，是環(huán)保的，無氟氯的，這位朋友當即表示，愿意介紹國外的公司，把成果轉化出去。

2011年的3月17日，畢玉遂至今都清晰地記得這一天。

一大早，他和畢戈華以及兩名學生，裝了2500毫升的樣品，一路開車南下，歷經9小時車程后，到達上海華東理工大學某高分子實驗室。該實驗室是應這家外國公司委托，進行此次的第三方檢測驗證。

整個過程頗有幾分緊張——不留任何實驗紀錄，不寫在紙面上，不在計算機中，所有的流程都只刻印在腦中。

因為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畢玉遂他們一直緊盯著樣品，保證始終在視線范圍內；對方要求加多少，就給加多少，絕對不能有一滴樣品外漏，連沾到衣服上也不可以。

幾個月后，檢測報告出來了，這家外國公司對實驗結果比較滿意，接著邀請畢玉遂他們到該公司位于德國的實驗中心訪問，做進一步試驗檢測。

在國外做的檢測實驗與在國內一樣，所有的實驗，都在畢玉遂和畢戈華的視線范圍內，直到發(fā)泡完成。面對實驗現(xiàn)象和檢測結果，該公司的技術人員豎起了大拇指。試驗完成后，該公司希望能繼續(xù)合作，不過要求提供半噸產品。

畢玉遂告訴我，這讓他難以接受：“那不可以，我們的產品還沒有得到專利保護，這是原則問題”。就這樣，與外商的合作就此終止。

“我不著急，因為我知道這是個好東西，” 畢玉遂回憶起來說。不過，他還是想的有點天真了。

2013年的國慶節(jié)，是畢玉遂又一個不會忘記的日子。那一天，照常來上班的他像往常一樣，乘坐著電梯上到了實驗室樓層。

“我上來一看，實驗室的門鎖給撬了，我立馬想到，一定是被盜了，結果，我的實驗室，我夫人的實驗室，我研究生的，所有與我相關的實驗室全部被盜，我立即報了警。”

緊張萬分的畢玉遂也向學校分管安全的校領導、安全部門匯報了被盜情況。

畢玉遂相關實驗室的門鎖在國慶前夜被撬。

趕到的刑警隊對現(xiàn)場進行了勘察，發(fā)現(xiàn)這些實驗室共計18臺電腦的硬盤全被摳了去。警方分析，對方并不是來偷計算機的，因為這些2002年買的計算機，一個硬盤的價值不過幾十塊錢，加在一起不過千元，不值得冒這么大的風險。

很大的可能是，這是一場精心謀劃的盜竊，下手時間放到了國慶假期的前一晚，目標非常明確，針對的是發(fā)泡劑的技術機密。

好在一直謹小慎微的畢玉遂并沒有留存任何的紙質材料，計算機里除了一些檢測報告外，別無他物，對方摳去的真的就是十幾塊廢舊的硬盤。不幸中的萬幸是，盜賊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樣品在哪。

根據(jù)公安部門的建議，畢玉遂第二天就給辦公室換上了防盜門，購置了保險柜。迄今，這個案子也沒有告破，但新發(fā)泡劑的價值顯然已讓人垂涎。

這次硬盤被盜讓畢玉遂感到，對技術進行專利保護已刻不容緩，但具體實施起來，卻有諸多難處。

一開始畢玉遂也找過當?shù)氐膶＠恚徽労蟀l(fā)現(xiàn)，對方的業(yè)務水平難以勝任，貿然申請達不到保護效果。此時，距離樣品問世已經過去了5年，除了申報了四件國防專利、開了一次宣傳性質的鑒定會外，專利保護進展緩慢。

轉折出現(xiàn)在2016年的2月。

此時，新上任的校長王學真分管科技，他知道這個項目以后，以學校的名義立即向國務院有關領導寫了報告。僅僅幾天之后，國務院領導即做出了批示。畢玉遂的項目引起了國家的高度重視，發(fā)改委、科技部、環(huán)保部、國家知識產權局等組織專家先后對項目進行了調研。

這一年的5月9日，國家知識產權局派出的專家工作組進駐學校，幫助山東理工大學進行專利的布局、撰寫與申請工作。

說起這一工作組，陣容堪稱豪華，審查員、代理人都有二三十年的工作經驗，是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一流專家，十分資深，一些代理人也有多年的涉外專利代理經驗。

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局化學發(fā)明審查部處長唐少華全程參與了這一工作，他在這個崗位工作也快30年了。對于畢玉遂的小心謹慎，他很是欣賞：“如果過早草率的公開，又沒有得到很嚴密的保護，這個損失將是蠻大的。”

而這一次，這個雪藏了6年之久的“秘密” 終于可以放心披露了。

從周一到周四，工作組就已經撰寫的專利草稿、研究內容與畢玉遂團隊進行了全面分析、反復的溝通與確認，之后唐少華獨自返回北京進行專利檢索。很快，工作組收到了他從北京發(fā)回的短信：“經過檢索，無氯氟聚氨脂化學發(fā)泡劑是革命性的顛覆性的發(fā)明，是重大的理論創(chuàng)新和技術發(fā)明”。

看到這一信息，在場的人都很吃驚。

“就好比一塊處女地，別人是從西往東走，畢教授是不同的研發(fā)思路，是從東往西走。其實，別人也很接近了，但可能是因為一些固有觀念，覺得山窮水盡了，就放棄了，畢教授他們很幸運，從另一條路走覺得比較平坦，順利走通了。”

唐少華告訴我，更要緊的是，從化學原理上說，畢玉遂他們的這一發(fā)明達到了一個里程碑，“可以說是空前絕后了，因為作為有效果的小分子化合物，在目前研究這么白熱化的階段，不可能有漏網(wǎng)的，也就是說，今后也不可能有聚氨酯發(fā)泡劑比他們的更好了，沒有了。”

2016年12月，這一類新物質 CFA8 其中的四個發(fā)泡劑分子獲得美國化學會確認并完成CAS 號注冊。2017年，由2件核心專利、3件 PCT 國際專利，42個外圍專利組成的專利網(wǎng)布局完成。

這些反復重疊覆蓋的專利構筑起了好幾道防線，外圍就像是用籬笆墻圍起來的一大片土地，往里是一道磚砌的墻，將這塊新發(fā)現(xiàn)的處女地圈起來，第三道防線用鋼筋水泥土筑就，第四道是最為堅固的不銹鋼，將最核心的發(fā)明包在里面。

經過專業(yè)團隊的幫助，這一下，穩(wěn)了。

2016年的10月，專利布局已接近完成。一位北京老板突然聯(lián)系畢玉遂，“你來吧，這個事情我們看看怎么做”。

這位老板是畢玉遂一年多前在飯桌上認識的，想不到一年后再次有聯(lián)絡。

事實上，過去這一年，這位老板透過各種關系，咨詢了北京的各個科研院所、知識產權局等，一直在跟蹤留意畢玉遂他們的技術。此番突然來詢，定是要打算出手。

接下來的談判，學校以一位副校長帶領，由財務處、法務處、資產處、科技處組成，力爭談出好價錢。經過幾輪交鋒，2017年3月，畢教授團隊研發(fā)的專利技術以20年獨占許可（美國和加拿大除外）授予了補天新材料技術有限公司，總價5億元，創(chuàng)造了迄今為止全國高校專利授權的最高紀錄。

由于泡沫的應用無處不在，小到床墊、沙發(fā)、冰箱、汽車，大到板材、管道，性能良好、環(huán)保優(yōu)異的新型發(fā)泡劑將對諸多產業(yè)發(fā)生影響，一是為淘汰不符合環(huán)保要求的發(fā)泡劑提供了替代品，二是打破綠色貿易壁壘，促進產業(yè)升級。

用新型化學發(fā)泡劑生成的泡沫可以用于管道保溫。圖片：邸利會

根據(jù)我國環(huán)保部門的要求，到2025年底，聚氨酯所有的應用領域都禁止使用目前主流的第二代物理發(fā)泡劑，太陽能熱水器和管道兩個子行業(yè)需在2020年優(yōu)先淘汰。

2016年10月25日，近200個國家在盧旺達基加利簽署協(xié)議，發(fā)達國家將從2019年首先減少氫氟碳化物（目前主流的第三代物理發(fā)泡劑也屬于此類）用量，包括中國在內的100多個發(fā)展中國家將從2024年凍結使用。

氫氟碳化物為強效溫室氣體，據(jù)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2001年的報告，HFC-245fa百年內吸熱是二氧化碳的950倍。氫氟碳化物已經成為目前世界上增長最快的溫室氣體，其排放量以每年10%~15%的速率增加。

而經過測算，這一新型化學發(fā)泡劑在全球推廣使用，可每年減少40萬噸氟氯烴使用，折合3.2億噸二氧化碳排放。

除了環(huán)保需求，新型發(fā)泡劑的使用也利于破除綠色貿易壁壘。

發(fā)達國家早已禁止第二代物理發(fā)泡劑的使用，出口的冰箱、電熱水器等相關企業(yè)必須使用第三代。由于已經使用第四代產品的歐美等發(fā)達國家率先管控氫氟碳化物，我國冰箱、空調等出口產品必須符合他們的要求。

在交談中，畢教授透露，國內某著名冰箱企業(yè)已經開始與補天公司接觸，正在試驗研發(fā)新的化學發(fā)泡劑，以替代第四代物理發(fā)泡劑用于冰箱生產。

“這個化學發(fā)泡劑，一旦與異氰酸酯反應就會放出二氧化碳而發(fā)泡，是無毒的，是最環(huán)保的。隨著我們國家響應《巴黎協(xié)定》，環(huán)保力度加大，這個產品將來的意義會越來越大，而且是沒有可替代的終極產品。” 唐少華說。

從成本角度，畢教授團隊研發(fā)的新發(fā)泡劑比之前的物理發(fā)泡劑第一代、第二代高，國內小企業(yè)要采用尚需時日；但因為比第三代、第四代要低的多，一些大型的國內企業(yè)，以及歐美市場會首先采用。

事實上，該產品在北美市場推廣后，已經獲得了積極響應。2018年1月，新型發(fā)泡劑已經出口美國。

2018年8月，補天公司年產10萬噸聚氨酯化學發(fā)泡劑項目開工奠基，畢玉遂作為發(fā)明人參加了奠基典禮，揮鍬鏟土，見證了一項實驗室成果的成功落地。據(jù)說，這一項目將在今年建成投產。

至此，從2002年的選題到理論研究、實驗、中試、專利保護、產業(yè)化，一晃已是16年寒暑。

“作為一個老師來講，我的體會是，想把你的成果做到產業(yè)化應用，要具備一些必要的條件和能力。和企業(yè)怎么合作，工業(yè)化常識，工藝流程的設計，廠房的設計，簡單的說如管線、設備、自動化控制等都要了解些，一個人什么都懂是不可能的，但你得什么都懂點。”

1954年出生的畢玉遂畢業(yè)于山東省的一個專科學校，2000年晉升為教授，2014年退休，2017年才被聘為博士生導師。

畢玉遂告訴我，之前他在專科學校呆了很多年，實驗條件有限，逼迫他只能做應用層面的研究，返回來看卻成了意外之福——

在過去的這幾十年，他一直和企業(yè)保持了緊密的聯(lián)系，研究題目也大多來自生產一線，面向產業(yè)化，解決經濟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亟需解決的技術難題，是接地氣的，市場迫切需要的技術。這可以說是源于社會，最后又造福社會了。

值得說明的是，除了這5個億，如果進一步與國外的公司達成專利授權，還會有不菲的收入滾滾入賬。而在這分期支付的5個億中，拿首期支付的4000萬現(xiàn)金來說，除了學校獲得20%，納稅后，團隊拿到手的還有2000多萬。

臨近結束，我問畢玉遂，面對突如其來的財富，如何自處？

他說，之前做實驗欠了朋友的錢要還人家；新的研究課題已經開始了，需要錢，需要買設備，有了錢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出更多的成果；也會做一些慈善，回饋社會。

“其實，我的生活也沒啥變化，早飯一個饅頭，一個雞蛋另加一包鮮奶，中午飯多吃點，晚飯兩碗粥，半盤青菜，再沒啥消費的了。幾十年來，除了開會從未旅游過，我不大喜歡到處跑，搞科研也需要定力。我們搞科研的，夏天經常穿個大褲衩，披上白大褂就開始做實驗，就是干活嘛，和農民兄弟沒啥兩樣，科學研究就是我們的生活，已經習慣了。” 畢玉遂笑著說。

是的，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如今他的勞動不僅正在改變有毒的泡沫行業(yè)，而且可以獲得之前不可想象的巨大財富。 

 參考文獻

1.  畢戈華等，新型聚氨酯化學發(fā)泡劑研究及應用進展，《山東理工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7年第31卷第5期。

2.  畢玉遂，高價值專利培育要有價值導向，《中國知識產權報》，2017年6月。

3.  聚氨酯發(fā)泡劑：前有城墻，后有追兵，《環(huán)球聚氨酯》，2017年8月刊。

4.   Hydrofluorocarbon (HFC) Emissions in China: An Inventory for 2005–2013 and Projections to 2050, Xuekun Fang, GuusJ. M. Velders, A. R. Ravishankara, Mario J. Molina, Jianxin Hu, and Ronald G.Prinn 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 2016 50 (4), 2027-2034DOI: 10.1021/acs.est.5b04376

5.  Guus J. M. Velderset al. Preserving Montreal Protocol Climate Benefits by Limiting HFCs, Science 24 Feb 2012:Vol. 335, Issue 6071,pp. 922-923, DOI: https://doi.org/10.1126/science.1216414

來源 |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知識分子（ID：The-Intellectual）”